王都都看到裴澈,眼睛又闪出小星星,这个小弟弟长得好漂亮,像个女孩子一样,真想过去摸一摸。
她轻轻啊了一声,突然想起多说一个字就要抄一遍经文,赶紧用手捂住嘴巴。
云玄素睇了女徒一眼,知道她又犯花痴了,不过这个裴家的小孩子确实好看。
裴?又走向几个来观礼的旧友,其中为首的是一个二十五六岁的书生,口中叫着裴?的字,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文德,你呀!”
“复愚兄,人各有志,祝兄台举业有成,明年高中!”
此时已经是五月,唐代的科举定在每年的正月,称为春闱。
裴?的这位好友名叫刘蜕,字复愚,是潭州名士,自号文泉子,文章奇诡岸杰,经常出人意料,他果然应了裴文德今日之言,在明年(大中四年)中了进士,由于他是第一个中进士的湘中本地人,被时人称为“破天荒”(刘蜕之前中进士的人原籍不在这一带,都属于北方移民,这也是破天荒一词的来历)。
刘蜕的家就在潭州城中,与裴文德同窗两年,裴?中进士后经常提点刘蜕,可以说是相交莫逆。
刘蜕在潭州的家后世称为蜕园,是民国史学家陈寅恪出生之地……
裴?随父亲会昌三年到潭州,在这里结交了不少文人,这时一一叙话完毕,才跟着洪諲走入法堂,来到灵佑面前行礼跪下。
灵佑问裴?道:“你还有疑惑吗?”
裴?略一沉吟,问灵佑:“什么是道?”
“无心是道。”
裴?摇了摇头说:“不懂!”
灵佑摸着白胡子说道:“要想明白,还是去问那个不明白的好。”
裴?面露困惑,道:“谁是那个不明白的人?”
灵佑哈哈笑道:“不是别人,正是你自己。”他接着又说:“你的心就是你的佛。如果向外求得一知半解,当作禅道,却不相干。而且还污染了你的心田,所以说向外求道,是背道而驰。”
裴?喃喃自语道:“不假外求,唯心是道?”
灵佑笑道:“孺子可教,今日便剃度,传你衣钵!”
说着他站起身来,从弟子手中取过剪子,将裴?披散的黑发剪去,旁边有剃头的僧人过来,将剩下的短发剃光。
元朝以前的和尚是不烧戒疤的。
慧寂将一套僧衣和斋钵捧上来,灵佑接过去,郑重地递到裴?手中。
当年禅宗初祖达摩传衣钵、法器给神光大师,并为他取法名“慧可”,慧可遂成为禅宗二祖。
禅宗初祖至五祖师徒间传授道法,将衣钵作为信物,这就是“衣钵相传”的来历。
裴?今日不仅是剃度,而且还拜灵佑为师,可以得到衣钵,一般僧众如果没有得到灵佑的认可,即使剃度也不能得衣钵。
当然这跟裴?代替皇子出家也有很大关系,如果这么算起来灵佑也是亲王的师傅了。
灵佑老和尚坐了回去,对跪在面前捧着衣钵的裴?说道:“汝已受戒,为师赐你法名。”
裴?道:“师父请赐名!”
“就叫法海!”
郭弘在下面听了,一阵错愕,难道是金山寺那个法海?白素贞何在?
裴?,现在改称为法海和尚,五体投地说道:“谢师父!”
这时值守僧人捧过来两只檀香盒,正是供奉在佛堂中装着御宝的那对盒子。
慧寂、洪諲分别接过,然后走到灵佑两侧。
灵佑说道:“今日便将御赐之宝给你,一件是玄奘法师西去所用的钵盂,一件事你代为受度的郓王玉佩。你且收好了。”
法海将手中衣钵递给一位值守僧人,然后一一接过檀香盒放着面前地上,他仍然跪着,打开一只盒子,看到里面的钵盂便双手合十虔心敬拜。
接着合上盖子,又打开另一只盒子,目光不由得微微一缩。
灵佑道:“这块玉佩自有因果,是你和郓王的因果,也是和另外一人的因果,你明白了吗?”
法海愣了一下,随即将玉佩收入袖子中,说道:“徒儿明白了。”
他出自名门又做过翰林,从长安来的路上曾经仔细看过郓王的玉佩,自然不会认错,收到袖子里的确定是只赝品。
不过法海并没有说什么,他知道师父这么做必有缘由,回头等仪式结束便能知晓。
沩山法会到这里正式结束,云玄素坐在原地没有动,若有所思。
禅学深受士大夫喜爱,她今日听了灵佑讲法,也觉得有几分道理,确实有吸引人的地方。
那些来观礼的佛门大德纷纷率弟子告辞离去,场面有些杂乱。
灵佑忙着送人,还暂时无暇脱身。
王都都在旁边摇晃着师父的手,云玄素从遐想中回过神来,问道:“怎么了?”
女徒可怜兮兮的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云玄素扑哧一笑,说道:“可以讲话了!”
“师父,有人找我们,说是太原王家旧人,想要在客房相见。”
“是中官吧?”
“什么中官?啊,是宦官。”王都都想了一下,不确定地回答道:“那人不过十几岁,声音很细,看不出来啊……”她苦恼地挠了挠头发。
“走,去看看就知道了。”云玄素起身,带着从人离去。
王自泰早等在路上,见了几人,就引她们来到一处庭院。
王居方竟然迎出门来,躬身施礼说道:“居方见过云娘子。”
他不知道自己的老对手郭弘就在云玄素的从人之中,此刻站在离他只有十几步的地方。
云玄素道万福行礼:“原来是王监军。”
王居方笑着把她往里面让:“哈哈哈哈哈,见外了,某在长安时与小年兄、大年兄认过同宗,都是一家人……”
王式的字是小年,他长兄王龟的字是大年,两个人都年近四旬,比王居方要大一点。
云玄素跟着进去,双方按宾主落座。
王居方令人上茶,然后问道:“不知云娘子此番来潭州,有何贵干?”
云玄素低眉垂目,喝了口茶,淡淡的说道:“叔叔想必是忘了,奴家是王屋山的道士,当年还给尊夫人驱过邪。此次出外云游,想到衡山瞻仰一番。”
王居方一拍自己的脑袋,说道:“瞧我这记性,竟然把当年的事忘了,内子如今就在衡州,等回程后炼师一定要到舍下,让我夫妇一尽地主之谊!”
唐代的有品秩的宦官都会娶妻,收一堆养子。
当今最有权势的宦官是马元贽,他官至神策军左军中尉,因迎立大中皇帝深得圣眷。
王居方的妻子是马元贽的养女,他二姨嫁给了马元贽的次子马公度。
当然这位二姨也是王元宥的干妹妹,跟王居方只是宗法上的亲属,没有血缘关系。
云玄素的师父谢忘机三年前去世,她返回长安找自己的夫君王式,结识了正准备出发就任湖南监军使的王居方,并为其生病的夫人马氏驱邪。
马氏到了南方之后身体康复,对云玄素的道术深信不疑,所以一直崇信道教,不肯跟王居方来沩山禅院参加和尚的法会。
云玄素见王居方诚恳相邀,也就应了下来,接着漫不经意的问道:“奴家在路上听说叔叔要选拔神策军?”
“不错,确有此事。”
云玄素看了王居方一眼,发现他并没有说下去的意思,于是问道:
“听闻选拔这些神策军是为了攻打衡山?衡山那边很乱吗?还是有盗贼?这兵荒马乱的,恐怕也不便游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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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人物:裴识、裴弘、裴弢、陈氏、法海、刘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