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下旬时,见天气逐渐转暖,驻荆楚将军王尚德便派遣参军魏汜前往颍川郡,与后者相约共同进兵的事宜。
参军魏汜授命,转道南阳郡前往颍川,在赶了约十日左右的路程后,终于在三月初六当日抵达舞阳县的颍川军大营。
然而接待他的却并非是新上任的左将军周虎,而是其麾下部将,颍川西上部都尉陈陌。
当时魏汜不解问陈陌道:“陈都尉,请问周左将军在何处?在下此番奉王将军之命前来,欲与左将军商议共同进兵、围剿项贼一事。”
听闻此言,陈陌脸上露出一个微妙的表情,平静说道:“参军来得不巧,左将军目前不在营内。”
周虎不是在舞阳县围剿卧牛山贼么?』
魏汜听得奇怪,困惑问道:“左将军在许昌?”
“也不是。”陈陌摇了摇头,平静地说道:“左将军前几日往陈郡去了,算算日子,应该在陈郡了。”
“陈郡?”魏汜听得一头雾水:“左将军为何前往陈郡?”
听闻此言,陈陌便解释道:“前几日,项宣突然派麾下一支偏师袭扰陈郡,于陈郡大肆破坏,陈郡苦于无力抵挡,遂向我颍川求援。之前我颍川已派了近三万军队增援陈郡,但左将军仍不放心,是故决定亲自去一趟陈郡……”
“原来如此。”
魏汜顿时恍然,旋即皱着眉头思忖起来——左将军周虎不在舞阳,那他该如何转达王尚德将军的主张呢?
眼前这位陈上部都尉虽然亦是一员猛将,但终归做不了主呀。
苦恼之余,他问陈陌道:“左将军可说过他几时回来?”
“这个就不得而知了。”陈陌摊摊手说道:“尊使也知道,陈郡乃陈太师的故乡,左将军无论如何都不会坐视陈郡遭到叛军的袭击……”
“这个倒是……”
魏汜点点头,旋即皱着眉头提出了辞行:“既如此,在下先往许昌,静候左将军回郡。”
陈陌闻言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派人将魏汜送出了营寨。
而在魏汜前往许昌的期间,赵虞正带着何顺并百余黑虎众,抵达了陈郡陈县。
得知左将军周虎抵达城外的消息,陈郡郡守黄钧带着都尉陈平并一干官员出城,与同时得知消息的褚燕、廖广、田钦、周贡、曹戊等将一同在城外迎接。
在见到赵虞时,黄钧面带尴尬与惭愧之色,拱手长拜道:“劳烦左将军亲自到我陈郡,在下实在惭愧。”
“诶,黄郡守言重了。”
赵虞走上前扶起黄钧,口中朗笑道:“陈郡与颍川乃‘兄弟之郡’,黄郡守何必如此见外?”
“是是。”黄钧点点称是,但却不敢作为仗持。
毕竟他很清楚,眼前这位左将军之所以会这么说,全然都是看在陈太师的面子上。
而此时,赵虞则转头看向了站在一旁的都尉陈平,笑着与后者打了声招呼:“哟,陈平。”
“将军。”
陈平带着苦笑上前与赵虞见礼。
说起来,赵虞与这陈平相识也有几年了,当年王谡还驻军在陈郡的那会儿,他曾特地将陈平引荐于赵虞,因为这陈平即是陈郡当地的陈氏一族出身,亦是陈太师的族人。
顺便一提,前江夏义师渠帅陈勖,也是陈郡出身的陈氏族人。
赵虞挥挥手笑道:“诶,别将军将军的了,我这个将军,来得也是……总之不那么光彩。”
在旁众人哑然失笑。
说起来这倒也不是什么秘密——谁不知道颍川都尉周虎的左将军之职,是某位公主为他争取来的?
当然,鉴于这位周将军此前的赫赫功勋,谁也不会认为这位将军才不配位,相反,他们见这位将军勇于自嘲,反而觉得他亲善。
不愧是陈门五虎!
寒暄了几句后,原本就对赵虞并不陌生的陈平,也逐渐放开了,唉声叹气地倒着苦水:“其实我之前就防着项贼了,调了一万郡军驻守项城,原想着就算项贼派人来攻,有居正在侧,也不至于丢了城池,谁曾想到项贼居然玩了这么一手……”
说着,他歉意对赵虞说道:“此番拖累居正了。”
“诶,这话说的。”赵虞挥了挥手笑道:“就像我方才对黄郡守所言,陈郡、颍川,乃兄弟之郡,理当相互帮衬,你等如此见外,莫非把我当做外人?”
“不敢不敢……”
在褚燕等将领善意的笑声中,黄钧、陈平连连告罪。
看到这一幕,那些首次见到赵虞的陈郡官员,无不暗暗点头,用带着敬意的目光看向前者,心下暗暗称赞。
稍作寒暄之后,黄钧拱手说道:“下官已吩咐府内准备酒席,为左将军接风,请左将军务必赏脸。”
赵虞也不推辞,笑着接受了:“那就叨扰了。”
大概半个时辰后,众人进了城,来到了城内的郡守府。
此时赵虞的官阶已高过一郡郡守,因此黄郡守有意让赵虞坐在主位,但赵虞却以‘岂可喧宾夺主’为理由给婉言推辞了,只坐在客位,这种谦逊而低调的表现,愈发让众人暗暗称赞。
酒宴开始后,黄钧领着郡守府、都尉署的官员率先敬了赵虞一杯,感激赵虞此番立即派重兵增援陈郡。
赵虞倒也没有推辞,谦逊地接受了。
待喝过这杯酒后,赵虞便顺势问起了长沙叛军的迹象:“那支叛军,如今还在陈郡么?”
“不在了。”
陈平重哼一声,解释道:“褚兄弟赶来增援的那日,那支贼军便撤回了颍水南侧……如我等所料,项贼派这支贼军袭击我陈郡,只是为了迫使居正分兵……”
“唔。”
赵虞摸了摸下巴处的细细短须,笑着说道:“项宣此人,我当年与他打过交道,深知他有勇有谋,是难得的人才,今日他能想到利用陈郡来分我兵力……呵呵呵,这招漂亮!”
听他当众称赞项宣,黄钧、陈平等官员丝毫不觉得奇怪,毕竟眼前这位可是陈门五虎——其心胸自然与常人不同。
他们只是感到愧疚。
这不,黄钧叹息道:“可恨我陈郡羸弱,害得左将军如此被动。”
“诶,哪里的话。”
赵虞摆了摆手,旋即正色说道:“陈郡不比我颍川,当年亦曾遭叛军祸害,元气大伤,依我之见,陈郡还是要稳步发展农事,将可利用的田地都利用起来……如今江南、江东叛军又起,怕又是一场旷日持久的灾难。在这等天灾人祸面前,粮食是重中之重,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手中有粮,心中不慌……”
“左将军所言极是。”
在场众陈郡官员听闻纷纷点头附和,对这位左将军愈发有好感。
酒宴过后,黄钧将赵虞请到了他的廨房,同行的还有陈平与褚燕。
四人聊了几句当前的局势,赵虞也询问了陈郡的具体损失。
黄钧如实说道:“其实损失倒不严重,就是被贼军烧了十几个乡村……好在贼军畏惧左将军,也不敢在我陈郡乱来,倒也没有滥杀无辜,那些遭难的百姓虽失了家园,但总算能逃得性命。……下官暂时将其安顿在城西北的军营一带。”
听闻此言,赵虞皱着眉头说道:“我以为,要尽快将百姓送回故地,助其重建村落,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春耕了……”
黄钧连连附和道:“左将军说的是,其实下官已经在着手处理了,只是……”
仿佛是猜到了黄钧的心思,赵虞轻笑说道:“黄郡守放心,褚燕他们的三万军队,我会叫他们继续驻守在陈郡,唔……就驻守在颍水好了,贵郡放心筹备下个月的春耕一事。”
“这……”黄钧脸上露出几许犹豫之色。
见此,赵虞轻笑着说道:“项宣那个家伙既要我分兵,就绝不会容我再将这三万军队调回去,否则他必反复骚扰陈郡……”
“……”
黄钧、陈平默默点了点头,显然他们也是这么想的。
“只是如此一来,拖累了颍川,拖累了左将军围剿项贼……”黄郡守歉意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