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假(2 / 2)

玄霄穿着纯阳宫蓝白制式道袍,提着个篮子走在扬州街头,篮子里装得满满当当,她还一路左顾右盼,神采盎然。

今儿这晚上,她可过得痛快――她逛了三条街,买了灯笼,吃过藕粉,买了糖瓜,蜜饯,梅子干,果脯……大唐兼容并蓄,友好开放,与友邻贸易频繁。扬州街头也有异域商人走街串巷,色彩瑰丽的宝石,馥郁香甜的瓜果,晶莹绯红的葡萄酒,腰肢柔软的异域舞娘……

玄霄奉师命下山,给七秀坊坊主送信。当然,真要说起来,本来是轮不到她的――毕竟灵珑一直心心念念她的绣袖,没有机会制造机会也要去找绣袖喝酒。

但是今年不凑巧,灵珑流年不利。她平日里爱喝酒,并且是不醉不归,每每喝的酩酊大醉就要惹出些事来。太极广场那里有一座门楼,高耸入云,名为两仪门,修建来给弟子参悟阴阳两仪的规律奥秘。两仪门高,也可做轻功试炼之用。

事情就坏在这儿。

灵珑大醉归来,恰好见了有弟子拿两仪门试炼轻功,好胜心一起,飞上两仪门顶峰,本来是炫技,结果身处高处,突然想要方便……等清虚子于睿闻讯赶来时,还没来得及呵斥她,只见灵珑蹲在顶峰,双手抱膝,哭得涕泪交加,单薄的身形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救命啊,来人啊,救命啊!救救我,我下不去了。”

“师父,救命啊!”

“我在两仪门顶上,我知道错了……这里风好大啊,师父我害怕……”

灵珑后来被罚面壁思过,玄霄愉快地接了任务,快快乐乐撂蹄子奔向江南七秀坊。

纯阳宫作为大唐国教,活动经费向来很足,玄霄看杂耍,买灯笼,吃馄饨,选零嘴……她身上有钱,看上什么就买,只要博得欢心,她就肯掏钱,被许多做小本生意的称为“财神爷”。

提着灯笼,磕着瓜子,路过一处小巷时,玄霄隐约听到了拳脚声,打斗声。

在一片吆喝声中不算太清晰,玄霄也没放在心上,迈脚去了前面那里买了糖葫芦,鲜红的山楂裹上琥珀色晶莹剔透的糖衣,一口下去酸酸甜甜。

吃着糖葫芦,玄霄脑子转了转,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转身时看见几个汉子,鼻青脸肿,衣衫半解地从小巷里逃了出来,屁滚尿流。

这是做什么?玄霄疑惑,直觉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迅速跑进小巷里,小巷里一片狼藉,地上还有血迹。

玄霄提着裙摆,小心翼翼绕过血迹,借着灯笼昏黄的火光,看见小巷深处一截粉色的裙摆,旁边还有一把锋利雪亮的剑,剑柄上绑着的剑穗似曾相识。

绣袖?

玄霄瞳孔猛地收缩,想起二师姐灵珑的好友绣袖,似乎就穿着这种粉色衣裙,用着双剑绑着这种剑穗。

她吓了一跳,慌忙跑过去查看情况。小巷深处,一个粉色舞衣的女子靠墙坐着,一腿伸直,一腿曲起。身体两侧放着双剑,头垂着,看不清面容。

将灯笼提在女子头顶,玄霄半蹲着身体,关切地问:“姑娘,你……没事吧?”

本来想叫绣袖的,但她不知道绣袖姓什么,叫绣袖未免太亲近了。只好折中叫她“姑娘”。

女子闻言抬头,先是光洁的额头,在灯笼的昏黄光线下泛着莹润的光泽,然后是修长的眉,然后……

“娘啊!”玄霄吓了一跳,扔了灯笼直跳脚:“师兄啊!”

她一惊讶就这样,娘啊师兄啊混叫一通。

灯笼摔在地上,烛火倒了,很快把篾条编的框架和纸糊的身体给烧着了。借着灯笼燃烧的火光,玄霄看清了女子的脸――可能不该称为脸了。

因为她整个头都肿胀起来了,眼睛肿得只剩一条缝,脸上青紫一片,嘴角还渗着血迹。

其形状并不比猪头美观多少。

“不就是脸肿了吗?至于那么大声吗?”萧冰心没好气地说了句,抬手想摸自己的脸,刚挨上去,疼得她“嘶嘶”直吸冷气。

就算是不认识的女子,见到了这种情况,也总得帮一把。何况是二师姐灵珑的至交好友呢?

玄霄把自以为的绣袖架了起来,扶着她出了巷子。两人身形依偎,萧冰心的肩膀就抵在玄霄胸前,出了巷子借着灯火通明一瞧,呵,萧冰心倒吸一口冷气。

“哟,小姑娘你这……还挺平啊,几岁了?还有希望吗?”萧冰心真情实意地关心一番。

玄霄面无表情,呵,她就知道绣袖那种胸大无脑的女人整天惦记着别人的胸大不大。她小怎么了?师姐都说了,她不是没有,她是年纪小,以后会长的。

再说了,绣袖胸大可是武功低啊!像绣袖这样的,跟玄霄对战,不出五个回合,玄霄就得跪下来求绣袖别死。

玄霄面无表情地松了手,“啪叽”一声,萧冰心摔在地上。

“小姑娘你至于吗?”萧冰心艰难地爬起来。

玄霄装作不经意地瞥了眼她,是不是哪里不大对劲?玄霄直勾勾地盯着“绣袖”胸前看了看,有些迟疑:绣袖这胸……是缩水了?还是,刚才“啪叽”一下摔瘪了?

萧冰心深感丢人,自己居然被一群地痞流氓暗算了。阴沟里翻了船,还被打成这样。她坚决不肯回七秀坊,她才当选下任掌门,这样回去多难看啊,她还要不要脸了?

于是她蹭了玄霄的客栈房间住。

萧冰心不打算要脸了。

不甚清晰的铜镜中映出一张猪头脸,萧冰心浑身颤抖地摸着脸,惊慌失措,吓得浑身发抖:“这……这是谁?”

镜子里的是谁?快把那张被绣袖压了一头只能屈居七秀坊第二美人的脸还回来!

“镜子里的当然是你自己了呗!”

玄霄双手抱胸,冷眼看着“绣袖”揽镜自照,不胜惶恐的样子。她不屑地想:呵,戏可真多。

想到这儿,玄霄假模假样地招呼了一句:“在下玄霄,不知姑娘是……”

萧冰心捂着脸,还接受不了这个残忍的事实。想到自己变猪头脸被人看见了,羞愤欲死,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在下七秀坊……,哦,我叫绣袖。”

于是玄霄听见她这么说,露出了胜券在握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