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济川煎(2 / 2)

在傅招娣的爹娘还没去世的时候,他们时常会带傅招娣去密城出诊,傅氏夫妇在密城也有不小的名声。可八年前一场大病带走了傅招娣的爹娘,也让傅招娣和傅小宝就此在傅二婶手底下受尽了磋磨。

一想到这儿,傅薇喉头就像是梗了什么东西似的。

赵二小姐见傅薇神色不对,便掩着唇,识趣地没再说话。

马车安安静静地一路走到赵家门口,傅薇被赵二小姐从后门请进去,丫鬟小厮一路通报着,把傅薇恭恭敬敬地送到后院正中间的院子。赵老太太正坐在摇椅上,听一个绿衣裳的丫鬟念书。

傅薇瞧着她精神不错,脸上还有光泽,想必是一时半会死不了的,心就先放下了一半。

赵二小姐快步走了进去,趴在赵老太太耳边说了句什么,老太太便笑了起来,对傅薇招招手,说:“这就是傅丫头?傅未远可是你父亲?”

傅未远的确是傅招娣爹爹的名字。在他死后,田西村里的人似乎从未提到过他,就好像他从未在这世上存在过似的。

一股陌生的热流涌上傅薇的心头:“您认识我爹吗?”

赵老太太拉着傅薇的手,说:“你长得像你母亲,简直和她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傅薇的嘴唇动了动,千言万语在她心头掠过。她没想到还会有人记得傅招娣的爹娘,就连傅招娣,即使她在丧父丧母时夜夜以泪洗面,现在其实也甚少想起他们了。

“你爹当年治好了我十来年的咳嗽。”赵老太太指了指嗓子,说,“你既然是他的女儿,医术想必也不会差的。”

这就是当医生的意义吗?只要我还有一个患者存世,我就不曾真正的死去?

傅薇抿唇轻笑道:“我医术一般的很。”

“你谦虚什么?”赵老太太一挥手,道,“傅未远的闺女,我信得过!”

绿衣裳的丫鬟搬来绣墩和脉枕,傅薇在赵老太太身边坐了下来。赵二小姐捧着帕子侍立在一边,一双眼睛好奇地看着傅薇。

“你可是便——”傅薇硬生生把一个“秘”字咽了下去,“大便不下?”

赵老太太没开口,旁边绿衣裳的丫鬟代她答道:“我们老太太总是解不出大便,快愁死了。”

“呸,什么死不死的。”赵老太太含笑责骂道,“我可要活一百岁的。”

那丫鬟立马轻轻一拍脸颊,道:“是绿意说错话了,绿意自己个儿掌嘴,老太太您只管长命百岁。

傅薇忍不住抿唇笑了起来。

“那丫头,就是油嘴滑舌。”赵老太太说道。

傅薇说:“挺有趣的。”

傅薇看了赵老太太的舌,又摸了她的脉。她的舌色有些淡,苔是白的,脉重按才能按得到,一呼一吸之间不足四至,是为迟脉。

傅薇心里有了主意。

“你小/便如何呢?”

绿意代答道:“老太太小/便又清又多。”

傅薇心里就有了主意。小/便还多,便说明赵老太太的津/液还未亏耗,只是失于输布,这是虚寒,而非热象。小/便清长,大便秘结不通,再加上腰膝酸冷,傅薇决定用一副济川煎。

济川煎是张景岳的方子,出自于《景岳全书》。“济川”就是助河川行舟车,便是用来治赵老太太这种肾阳虚衰、肾阴不足的便秘。最巧妙的,便是济川煎是个补药,却被拿来治疗本该用泻药的便秘,有趣得很。

里面君药为肉苁蓉,阴阳平补,而且从容和缓不峻烈,也能通便,正好适合赵老太太肾阴肾阳均不足,还便秘的症状,一石三鸟。况且还用了一味升肾中清气的升麻,和一味降肾中浊气的泽泻,一升一降,相反相成。

傅薇要了纸笔,写了方子,并嘱咐在饭钱吃药。赵老太太眯着眼睛,拿着方子左看右看,笑道:“和从前的方子一味相同的药也无。”

傅薇想起了之前在济生药铺里,赵二小姐抓的麻子仁等药,便问道:“从前开的可是麻子仁丸?”

赵老太太看了一眼绿意,绿意忙说道:“正是。”

傅薇点点头,解释道:“麻子仁丸也是治虚证便秘的,只是那是因为热结津伤,小/便是次数多,又量少的。我开的方子是济川煎,无一味泻药,却能行泻药之事。”

“好,好。”赵老太太赞不绝口,“雅兰啊,你可给我找了个好大夫。”

赵二小姐柔声说:“我一看到傅姐姐,就觉得傅姐姐和我有缘,想必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谁跟您有缘分?傅薇疯狂腹诽,您以为我来这儿是因为缘分?不,是因为您赵家的钱分。

“当然。”傅薇生硬地捧哏,“我也觉得是三生修来的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