剁狼刀(2 / 2)

云阳赋 烟云公子 18224 字 2020-12-05

褚纯安摆摆手道:“云阳府有何要事我这督军怎未听说,再说了,夫人与宣威将军本是同阶,你大可不必听他招呼。”

任蒹葭冷笑道:“陶将军救我于危难,可算是再生恩人,我又怎可忘恩负义乱摆官威,这样吧,大人若是喜欢寒舍,大可在此好生观赏,蒹葭先告辞了。”说罢转身欲走。

褚纯安喝道:“任蒹葭,本使是云阳督军,你怎可这般无理?”

任蒹葭冷冷道:“那褚大人意欲何为?”

褚纯安示意左右退下,但良袪却不愿离去,褚纯安厉声道:“怎么,夫人府上的人都这般无理吗?”

任蒹葭看了看良袪,示意他退下,良袪无奈只得退下,刚出得门去,褚纯安的几个亲兵便把门带上,并将良袪隔在了阶前,良袪并未发作,以他的能耐,眼前这几个人并不会给他造成任何麻烦,他所担心的是蒹葭夫人会怎么应对褚纯安这个无赖。

关上门后,褚纯安原形毕露,阴阳怪气的说道:“夫人已经失了桐平,如今是寄人篱下,若夫人愿意,我可保夫人平步青云,一个小小的府司算什么,将来封疆裂土也都不在话下。”

“我只是一柔弱女子,并无封疆裂土之志,更何况,亡夫灵在桐平,就算封侯拜相又怎能解我半点儿相思。”任蒹葭冷冷道。

褚纯安哪里管那么多,慢慢靠近任蒹葭,淫笑道:“斯人已逝,夫人守身多年,如此美貌实在是可惜,不如你今儿就从了本使,你守云阳有功,等本使回到泰安便让陛下给夫人封个大官,你我共处朝堂,便能各取所需了。”

任蒹葭暴怒,厉声道:“褚大人是朝廷命官,此番是奉旨前来云阳督军,怎可这般轻薄无理?”

褚纯安不以为意,冷冷道:“本使对督军并无兴趣,倒是夫人让本使茶饭不思,你若从了本使,这云阳大小事务都好说,对你也百利而无一害。”说罢便伸手要要将任蒹葭搂进怀中。

任蒹葭一把抓住褚纯安的手反手一拧,疼得褚纯安一声惨叫,门外众人特别是褚纯安的亲兵开始觉得有些不妙,反倒是良袪面有笑意,这时,曾盈盈跑了过来,关切的询问着屋内娘亲的情况,良袪安慰道说是没事儿。

褚纯安吃痛不得不松手后退数步,狠狠道:“任蒹葭,你可想清楚了。”

任蒹葭微微笑道:“褚大人,蒹葭长年征战最欣赏能摧城拔寨的好汉,今日褚大人若是能赢了我,那我便考虑考虑你适才的提议。”

褚纯安见机会来了,说了声“好”便朝任蒹葭扑过来,任蒹葭左右躲避,瞧准空档一脚踢向褚纯安小腹,褚纯安哪里招架得住这一狠招,瞬间跌出丈远砸碎了茶桌,屋外亲兵听得真切,想要冲进门去但又害怕褚纯安发火只得干着急。褚纯安哪里想到眼前这女子如此厉害,刚才的色心瞬间便消散不见,好不容易爬了起来,恶狠狠道:“任蒹葭,你会为你今天的行为后悔的。”说罢便捂着肚子开门逃离,众亲兵想去搀扶却被他大骂着推开,良袪冷冷的看着这帮人逃离并未言语,倒是曾盈盈被眼前的情景吓呆了。

任蒹葭在褚纯安面前努力的控制自己,强装着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可她毕竟是个女子,一个大男人对她如此轻薄,她多少还是感觉受了羞辱,褚纯安离开后她显然比刚才还要气急,曾盈盈很懂事的过去抱住她的手臂,良袪也有些愤愤,说道:“夫人,此事要不要告诉陶将军?”

任蒹葭并没有立即回答,犹豫了一会儿,说道:“此事先不要让陶将军和将军府的其他人知晓,这将军府中的人都性格刚烈,若是听闻我受了这般侮辱定会找褚纯安的麻烦,可是他毕竟是朝廷派来的督军,陶将军处理起来定会深感为难,更何况此番真正吃亏是他褚纯安。”

良袪很理解任蒹葭的心情,他深知自己的府司大人其实是无比愤怒和委屈的,但是她又不得不权衡利弊,这些年来,自总曾鸿走后,这样的委屈她实在受过太多太多了,他知夫人大义,却无法为她分担一二,心中甚是愧疚。

话说这褚纯安受了一顿打后心情甚是郁闷,领着一众亲兵在云阳街上横冲直闯,凡挡道的都被撞了个人仰马翻,走到临水街一衣布坊,见两个长相清秀的女子正在此处挑选布料,两人有说有笑,模样甚是可人,褚纯安在任蒹葭处受了气,心想这世间竟然还有自己得不到的女子,无论如何,这两个女人自己也看上了,随后便令左右前去传话要让这两个女子回府相伴。

自陶臣末接手云阳将军府后,治军严明,云阳驻军从不敢无故与百姓发生冲突,更何况这般明目张胆的调戏民女,两女子哪里见过这么无耻的士兵,所以便厉声痛骂“无耻、流氓”。

褚纯安想,我在任蒹葭那里受气也就算了,这些个乡野村姑竟也敢如此看低自己,瞬间火冒三丈,吼道:“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老子是朝廷派来的督军,爷爷我看上你们是你们上辈子修来的福,我还就不信了,这云阳城的人都这般不知天高地厚。”说罢便将其中一女子强行抱入怀中作势要带回府去。

这女子哪能受得这般侮辱,挣扎中一巴掌拍到褚纯安脑门,褚纯安顿觉眼冒金星,而另一女子也拉扯着褚纯安想要解救自己的同伴,褚纯安此刻的怒火被彻底点燃,用力一脚将这拉扯的女子踢倒在地,一柔弱女子哪里受得了这全力一脚,只听一声惨叫,这女子就再无呼号,只是在地上痛苦的抽搐着。只见怀中女子还在挣扎,褚纯安已经失去理智,一把将她摔了出去,随手从侍卫腰间抽出大刀,边向女子走去边咒骂着:“无知乡民,给老子假装什么清高,老子看上你是你祖宗八辈儿积的福,你还敢动手打我,看老子不宰了你。”

此时街上百姓已经围了过来,一众亲兵见事情闹大了想要劝褚纯安先冷静冷静,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褚纯安手起刀落,可怜这无辜女子顿时命丧黄泉。

杀了人后,褚纯安终于冷静下来了,手有些微微发抖,他似乎这才想起这是在云阳,猛一抬头,自己和十几个亲兵早已被义愤填膺的百姓围得水泄不通,但是他得撑着,见众人越来越近,他疯狂的舞着手中还在躺着鲜血的大刀,声嘶力竭的吼道:“我是朝廷派来的督军,你们不要过来,谁过来我就砍死谁,我,我,我是秦相的学生,谁动我,我要灭他九族。”一众亲兵见势不妙也只得抽出腰刀作势态。

但这似乎并没什么用,还是有几个人冲了过来,褚纯安再一次失去了理智,他挥舞着手中的大刀,又两个人应声倒地,愤怒的百姓没在往前冲,褚纯安似乎为自己争取到了一线生机。

将军府,很是安静。

屋内,王金易正和陶臣末商量着渝州调来的五万大军军营的布置问题,分析着此次程锦尚在渝州的遭遇的背后利害。

突然,门外响起了王立阳和魏文忠的声音,王立阳笑呵呵的说道:“盈盈你慢点儿。”

陶臣末和王金易相视一笑,知道云阳府的开心果来了。

但是往日俏皮可爱的曾盈盈今天似乎并不开心。

陶臣末依旧蹲下身子,温柔的抚摸着曾盈盈的头发,问道:“盈盈今天这是怎么了,是不是魏叔叔和王叔叔又欺负你了?”

王立阳赶紧道:“将军你这个就冤枉我们了啊,也不知道盈盈今天是怎么回事儿,进门也不搭理我们就直奔你这儿来了。”

陶臣末微笑着问道:“盈盈,谁欺负你了,跟叔叔说说?”

曾盈盈眼睛里突然闪着泪花,委屈的说道:“有人欺负娘亲,叔叔,你一定要把那个坏人抓起来。”

众人一听,无不关切。

陶臣末赶紧问道:“盈盈,到底怎么了,快跟叔叔说说,是谁这么大胆子竟然敢欺负我们盈盈的娘亲?”

曾盈盈小脸通红,气呼呼的说道:“就是昨天才来的那个将军,他把娘亲关在屋里,我听到他们在吵架。”

此话一出,众人骇然,陶臣末赶紧招呼众人就要去往任蒹葭的府邸,恰此时,屋外传来了呼喊曾盈盈的声音,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良袪。

陶臣末赶紧问道:“良伯,我听盈盈说褚纯安又去了府上,夫人可还好?”

良袪不想这小姑娘嘴巴竟然这么快,但是任蒹葭曾有交代,不得说出此事,所以他只有嗫嚅道:“将军,小孩子的话信不得,没什么事儿,现在褚大人已经离开府上了,夫人一切安好。”

所谓童言无忌,小孩子无是非判断能力,但却是事实真相的最直接还原者,所以此刻陶臣末更相信曾盈盈,他看了看曾盈盈又看了看良袪,严肃的问道:“良伯,褚纯安是什么样的人大家都清楚,你不必有所隐瞒,夫人若真是受了委屈,你担当得起吗?”

良袪本还打算隐瞒,但是看见厅中诸位都很严肃的看着自己,知道是隐瞒不过去了,稍犹豫了一会儿便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

听罢事情原委,众人无不火冒三丈,特别是王立阳,随即便抽刀向外奔去,说是要将褚纯安活剐,陶臣末赶紧制止道:“站住,夫人无恙,此事需谨慎处之,此刻冲动只会让事情更加不可收拾。”

王立阳愤愤道:“还要怎样处置,蒹葭夫人是我们府上的贵客,也是朝廷命官,更是一贞烈女子,褚纯安这王八蛋简直是目无王法,我看他死十回都不够。”

“要死也不能是你口中的这种死法。”陶臣末厉声道。

魏文忠也赶紧安慰道:“王老哥先别急,将军能退五万强敌,一个小小的褚纯安还没办法让他滚蛋吗?”

陶臣末想了想缓缓说道:“这是云阳,他褚纯安越了我等的底线,我自有办法对付他。”

刚说完,突有人来报,说褚纯安当街调戏女子不成提刀杀人了。

众人一听怒火更甚,无不惊骇无比。

但是陶臣末却为难了,如果仅是轻薄蒹葭夫人一事,他自有办法让褚纯安吃些亏,一来可替任蒹葭洗了耻辱,二来还可以不得罪秦庸,可是当街杀人能怎么办,现在群情激奋,不杀怕是难以平民愤了,但是此刻已容不得他想太多,稍微想了想便带着众人去往事发地。

来到临水街,只见街道早已被愤怒的百姓围了个水泄不通,人群中还隐约能听见褚纯安声嘶力竭的叫骂声,老远,陶臣末便闻到一股血腥味。

百姓见宣威将军来了便都让开了一条路,但却更加激动和愤怒的控诉着褚纯安。褚纯安见陶臣末来了竟然松了一口气,他自知自己是云阳督军还是秦相门生,这陶臣末来了一定会好好的保护着他。

可是他似乎错了,而且错得很离谱。

陶臣末到了之后并没有正眼看他,而是一直盯着地上那具还带着余温的尸体,再转眼,边上是几名被褚纯安砍伤的百姓和那名依旧蜷缩在地上的女子。陶臣末的眼中满是悲愤。

褚纯安似乎傻了,按理来说,陶臣末来到现场的第一件事是赶紧保护他,将他送到安全的地方,看见陶臣末的眼神,褚纯安慌了,但是他是一个知道怎么活下去的人,所以他赶紧靠近陶臣末,可是却被王立阳和魏文忠挡开了,他叫嚣着:“陶臣末,你赶紧保护本使离开,这帮刁民要害本使,你快啊,我是皇上亲派的督军,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也难辞其咎。”

陶臣末并未理睬他,而是让人赶紧将受伤的女子和几名路人送医,然后扶起一直跪在地上哭喊着请求严惩褚纯安的那名无辜枉死女子的父母。

褚纯安想趁乱溜走,但是再一次被王立阳和魏文忠堵住了,他很是惊讶,不想这云阳城竟然每一个人都敢对他动手动脚,所以他再一次叫嚣着:“陶臣末,你快让你的人松开本使,我是皇上亲派的督军,我,我是秦相学生,你们要是敢动我,我保证让云阳城尸横遍野,寸草不生。”

这时候,陶臣末终于看向了他,可是眼中已然没有了悲伤,更没有了愤怒,只有冷如寒冰的平静,他一字一句的问道:“褚纯安,人是不是你杀的?”

褚纯安有些怕了,但是他还不想认罪,强装镇静道:“你想怎样?”

陶臣末再一次冷冷的问道:“本将再问你一次,人是不是你杀的?”

“是我杀的又怎样?是这女子先辱骂本使还动手袭击本使,辱骂、殴打朝廷命官难道不该杀吗?”褚纯安的声音已经有些发抖了。

“跪下!”陶臣末好像又有些愤怒了。

“陶臣末,你是不是疯了,你难道不知道本使”

“本将让你跪下!”陶臣末再一次一字一句的说道。

但是褚纯安似乎觉得以自己的身份跪一个小小的宣威将军似乎不大合适,所以他犹豫着,王立阳和魏文忠却容不得他犹豫太久,见褚纯安迟迟不肯跪下,王立阳直接一脚将他踢跪在地,褚纯安还想站起来,又被魏文忠一把摁下再也动弹不得,一众亲兵见自己的主子被人制了便有些躁动想要动手帮忙,陶臣末看得真切,随手抽出身边士兵的腰刀,稳稳的一刀挥去,只听哇的一声惨叫,想去夺人的第一个亲兵的右手大拇指应声落地,陶臣末动作之快,刀刃上似乎都还未来得及沾血,随后便厉声道:“谁敢妄动,下一次便是脑袋。”

众亲兵和褚纯安一开始都以为陶臣末只是做做样子,因为这样的人他们见得多了,但只见陶臣末手起刀落,众人这才明白,今日怕是大祸临头了。

陶臣末命令左右将褚纯安等十余人全部捆绑,但百姓还是不愿散去,陶臣末只得转身向围观的百姓说道:“褚纯安无视军法,光天化日之下调戏民女,滥杀无辜,按律当诛,诸位若是信我陶某人,便让本将先将一干人犯带回府中,仔细审理之后再给各位一个交代。”

云阳百姓自是相信陶臣末的,自打他接手云阳以来,军民一直相安无事,所以众人在稍稍犹豫后便让出了一条道,陶臣末赶紧让魏文忠和王立阳将褚纯安等人押回将军府。

回到府中时,闫宇和任蒹葭也闻信赶了过来。

这一次,陶臣末确实为难了,无论是军纪还是大渊律法,褚纯安定是死罪难逃的,更何况还有数万云阳百姓要交代,可杀褚纯安事小,得罪秦庸事大,今日若是动了褚纯安,那陶臣末的仕途算是到头了,这一年多的见闻已然让陶臣末可以痛快的放弃自己的仕途,所以他个人并无所谓,然而自己这个宣威将军是程锦尚举荐的,自己接下来的每一个选择都可能株连这位豪气干云的云麾将军,所以此刻的陶臣末只能是在厅中来回的踱着步,沉默着。

众人见陶臣末不说话也都没有开口,任蒹葭本来打算责怪曾盈盈几句,但是此事已然不再仅仅是因为她了,所以也就没有说什么。

还是闫宇比较着急,见陶臣末久久不说话,便不住问道:“陶老弟,你当真打算杀了褚纯安?”

陶臣末没有回答,而是站到门前,定定的望着远方。

良久,陶臣末回过身来,淡淡的说道:“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