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家村的大人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捂住了小孩的嘴。
这项梁看起来凶神恶煞的,手里面还提着一把剑。如果恼羞成怒,肯定会杀人。他是反贼,反贼有什么事做不出来的?
项梁却笑了。他一脸和蔼的看着小孩:“不错,我是战败了。然而胜败乃兵家常事,古往今来的英雄豪杰,谁没有败过?”
“我今日败了,明日未必不可以胜。我今日丢了天下,明日未必不可以取回来。我不是反贼,乃是复兴大楚的义士。”
小孩也不知道被项梁吓到了,只是听懂了他的话,紧闭着嘴,不再说话了。
项梁缓缓的转过身来,看着身后的项皮,微微一笑:“族叔,你以为如何?”
项皮干笑道:“有理,有理。”
项梁满意的点了点头:“既然有理,可否愿意随我一道,起兵反秦?”
“这个……”项皮迟疑了。
其实他根本不是迟疑,而是不乐意。但是他又不敢痛痛快快的拒绝,毕竟项梁就在他身边,项梁的手里面,还握着一把剑。
项皮苦笑了一声,说道:“老夫已经衰朽不堪,无法征战了。”
项梁笑道:“这个无妨,反秦大业,不仅需要军士,同样需要军师。族叔能成为项家村首屈一指的富人,头脑想必不差。”
项皮差点骂出来:项家村的富人,便算是头脑不差?我若真有带兵打仗的头脑,还至于仅仅在一个小村庄中做富人吗?
项梁又看了看周围的那些村民:“尔等可愿意随我兴项氏?”
这些人距离项梁很远,考虑了一下,觉得撒腿就跑的话,项梁应该追不上。因此他们都摇了摇头,说道:“不愿。”
项梁呵呵笑了一声,倒也没有生气。
他淡淡的说道:“尔等为何不愿?”
项家村的人七嘴八舌的说道:“项家村的男丁加起来,也不过百人而已,区区百人,如何能反秦?”
“大楚在的时候,那么多军队,那么多刀剑,照样被秦人灭了。如今我们只有这些人,手中连兵刃都没有。这样造反,不是自寻死路吗?”
“我们只想安安稳稳耕田,不想复兴什么大楚,什么项氏,那些与我们关系也不大。”
“即便将来大楚真的能复国。这中间也要经历几百场大战。到那时候,恐怕我们早就战死了。”
项梁等他们说完了,才淡淡的说道:“尔等想要继续躲在这里,做安安分分的黔首?”
项家村的人都点了点头。
项梁呵呵笑了一声:“愚蠢,真是愚不可及。诸位也知道,日前我战败了。秦人正在楚地大肆搜捕,寻找我的下落。我知道来这里找项氏族人,图谋再起风云,那些秦人不知道吗?”
不少项家村的人听了这话,都眼前一亮。秦人会来?那最好不过了,等官兵来了,就可以将项梁赶走了。
项梁显然猜到了他们的心思,呵呵冷笑了一声,说道:“等秦人来了,他们猜想一下,他们觉得你们有没有追随我反秦?”
“他们一定会认为,你们与我是一伙的。纵然你们百般辩解,他们信吗?即便他们信了,谁敢保证,日后你们不会跟着我造反?毕竟你们也姓项,与我同根同源。”
“这些秦人会怎么办?难道派一队人马,日日夜夜的看守你们?那样太耗费粮草了,最简单的,莫过于……呵呵。”
项家村的人都紧张的看着项梁:“最简单的,莫过于什么?”
项梁目光炯炯的看着他们:“尔等,可还记得秦将白起?可还记得长平战后,被坑杀的赵人?”
项家村的人全都吓呆了。他们使劲打了个寒战,瞬间明白了自己的命运。
不错,项梁说的不错,最简单,最省力气的方法,莫过于将项氏坑杀。
项梁等这些人全都吓的不说话了,才幽幽的又问了一遍:“尔等,可愿意随我反了秦人?”
项家村的人都面面相觑。
终于,有人小心翼翼的说道:“不如,我们改姓王氏如何?”
项梁恨不得抽这人几个耳光:为了活命,连祖先的姓氏都不要了,简直该死。
结果居然有不少人附和:“或者,我们逃亡山林?”
又有人说:“楚地户籍,本就混乱不堪,之前一场大战,不少人做了流民。我们正好趁此机会,举村迁徙,改头换面,化作王姓。到那时候,神不知,鬼不觉……”
这个计策,得到了不少人的支持。
项梁气的连连冷笑,阴阳怪气的说道:“诸位真是多智啊。”
项家村的人都憨厚的笑了。
项梁长叹了一口气:“罢了,吾与诸位,毕竟是同宗,乃是亲人。诸位不愿随我反秦,我岂敢强求?”
项家村的人听了这话,顿时松了口气。
项梁接着说道:“如今我人困马乏,在村中歇息一晚,不知可否?”
项家村的人立刻答应了。
如果项梁刚来的时候提出这个要求来,项家村的人可能会反对。但是现在……造反换成了住宿一晚,那简直是天大的便宜事,他们立刻就同意了。
项梁盯着这些人看了一会,忽然说道:“诸位,不会报官吧?”
项家村的人连连摇头:“不会,决计不会,此地距离官府极远,报官也来不及啊。”
项梁点了点头:“那就多谢了。”
当天晚上,项梁就住在项皮家中。
项皮杀猪宰羊,款待项梁。在喝酒吃肉的过程中,项梁一直表现的很警惕,看到别人喝了酒,才肯喝酒,看到被人吃了肉,才肯吃肉。以防被人下毒。
吃饱喝足之后,众人便各回各家去睡觉了。
项皮瞪着眼躺在自己的睡房中,直到半夜时分,才小心翼翼的坐了起来。然后蹑手蹑脚的到了项梁窗外,静静的听了一会,听到鼾声之后,略微放下心来,放轻脚步向大门口走去。
当他刚刚离开家门,项梁的鼾声就停下来了。他睁开眼睛,嘴角露出来了一抹笑意。
项皮出门之后,摸着黑到了族弟项乙家中。
他到了项乙家之后,项乙果然没有睡觉。这也不奇怪,村中来了一个大反贼,除非缺心眼的人才能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