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〇三一回 野和尚出仕篡度牒 罪解元进京引传奇(2 / 2)

这一大一小两个人物躺在雪地上,仰望瑞雪飘零,脸上却洋溢出无限喜气。

“妙锦,来,陪爹咏一咏这雪?”

“好呀。”妙锦点头,眨巴一双大眼睛,思忖片刻,眸子里渐现一丝黠气儿来,于是缓缓爬起身来,忽然朝景清头顶扬去,欢咏,“雪儿白,雪儿白,好似爹爹头上白。”声落时,撒腿又跑。

“好个坏丫头!”景清翻过身来,也捞起一捧雪来,在后边追边扬,接茬咏道:“雪儿飞,雪儿飞,白头爹爹骑马追。”

“雪儿飘,雪儿飘!”

景清再次捞起一捧雪,接了下文:“那人变作白玉雕……”说完,两手一扬,一捧白雪飞撒而去——却不料,这一捧雪不偏不倚,正着萧氏面门。

见那情形,这父女二人双双停了脚,面面相觑,惊愕半晌。

他二人抬脚正欲溜之大吉,竟听萧氏喝道:“站住!”二人的脚悬在半空里,一时间不知进退。这时,又闻萧氏开口一通数落,“两个疯癫绛头,终日里就知漫天撒野!我看你们是越发没个章法了。”说罢,不知从何处抓个竹板来,一面在掌心里抽抽打打,一面又发号施令,“还不乖乖过来,家法伺候。”

二人听闻,撇起嘴巴,互看一眼。但见景清略挑了眉头示意,那妙锦瞬间领会。稍作屏息,二人放马便跑。

萧氏扑了个空头,在身后晦声晦气笑骂:“两个没心肺的冤家!望哪儿跑?饭菜都好了……”

却说这父女俩刚跑到院门处,竟被一群来者挡了出路。

抬眼看去,那干人个个具显威仪,十之八九都是陌生面孔,唯独熟识的便是个六旬老者——本族族长耿太公。

这等场面着实惊了那孩子心气儿,于是她立马抓过景清手掌,怯怯躲向其身后。

“诸位官爷,这便是本省解元景清。”

那为首的手把腰刀,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并未作何回应。

倒是那耿太公赶忙为其引见道:“景清,此乃皇上派来的锦衣特使,快来见礼。”

景清欲施礼,却听那为首的特使抬手说:“免了。景解元,听旨吧。”

此令一下,景家三口连同那耿太公一应跪地,伏首听旨。

旨中所言,俱是苦口衔刀,令人不寒而栗。“朕今闻‘真宁儒生景清两度乡试均拔头筹,却不知何故辞拒进京会试之行’倍感迷惑而无措。故特遣锦衣卫不远千里来护请尊驾进京,以向汝讨要个说法。钦此。”那人宣过圣旨,又再讽剌催促,“景圣人,请吧。”

“这……”景清一语未完,便被提臂而起,欲行带离。

直惊得萧氏与妙锦忙扯其衣襟,并听那萧氏朝锦衣卫哭求道:“大人!我相公何罪之有啊?”

“若问何罪,进京一审便知。”言毕朝手下施令道,“带走!”

萧氏奋力跑上前去,横臂相阻道:“不许带他走!”

“你这悍妇,还不让开?”

“你们若要带他走,就从我身上踏过去!”

“不知死活的东西!”那为首的顿时目现厉怒,当即欲抽腰刀。

倒是耿太公见事不妙,立马上前苦口相劝:“官人息怒,官人息怒啊。景家内人,还不让开?”

“不!素闻朝廷专养这些鹰犬,制造无数冤假错案。我相公这一去,叫人如何是好啊?”

“娘子!住口!”景清喝道,因生怕惹恼锦衣卫,以致殃及满门,便慌忙央求起那为首的,“官人,我娘子素有失心疯魔之症,莫要与她计较。只管带我去了便是。”

“相公!”萧氏咆哮。

景清含泪怒吼:“退下!照顾好妙锦……”转头又朝那孩子道,“妙锦,一定要听娘的话。”

妙锦哭泣点头,却不肯松手。硬是被景清甩开,大步自去,引颈长吟:“雪如星,驾西风,此去大路朝向东!”

妙锦泣语接道:“雪如沙,任风刮,一路遍开晶莹花。”

萧氏哀号,欲去追阻,硬是被耿太公拖将回来。

一时间,这母女二人抱头痛哭,不知所措,苦得耿太公不知如何是好。

景清被锦衣卫带走后,萧氏母女二人哀痛不已。直急得那耿太公一再摇头自语:“这景清也是,两度高中却拒不进京,而今却落得个自讨苦吃……”

萧氏抹了一把眼泪道:“太公,我要随他一起进京……”

“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随他一起进京。”

“哎呀……此去金陵,足有三千里路呐,况这寒冬腊月的,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就算丢了这条命,我也得去。”

“一个妇人家,又带个孩子,使不得,使不得!”

“如何使不得?小妇人一定到那金銮殿上为我相公讨个说法。”

“哎呀……那景清本就是个一根筋的偏僻性子,偏又娶了你这么一个执拗婆娘……”言毕,那耿太公又是一声长叹。

“太公……”

“也罢,也罢,老夫不拦你。”说罢转身,气呼呼道:“带那孩子打点好行装,我自去族里为你母女安排车马。”

“谢太公。”

那老头儿背手而去,却摇头叹气哼起《叹世》中一席唱词:“笑他卧龙因甚起?不了终身计。贪甚青史名?弃却红尘利,寻一个稳便处闲坐地……”

此后,萧氏携女进京寻夫自然不在话下。而此卷《锦缘录》也于此处告结。

『前情细言二十万,

是非结果未与断。

欲知后来何人事,

且看大明妙锦传!』